一直無法定心神把《黑暗騎士》文字化於電腦,深怕自己每多敲出一個字,毛囊就多萎縮一點,雖不至於流淚到染上眼翳病,但眼皮腫成有如龍眼是必然的,這是看了本片一個多星期之後,遲至今日才掙扎出的文章,我極力擺脫前些天所寫的《追風箏的孩子》那般的無清晰頭緒、無完整章法。
希斯萊傑讓我亂了分寸。
《黑暗騎士》上映第一晚我便獨身恭逢其盛了。雖說信義威秀影城多的是一群群的洋鬼子在附近蹓達,但在戲院滿座的廳院裡看到將近三分之ㄧ的外來面孔充斥其中,不說還讓人誤以為來到了某座高度國際化的都市﹝抱歉,台北在我眼中從來就與國際化扯不上邊﹞,如此盛況,想當然耳本片在美國本土一開畫會開出破天荒的票房紀錄也不足為奇了。
題外話,左鄰是個俏麗洋妞、右舍是個粗壯洋漢,當看到第一場戲小丑吊兒郎當地殺了同黨露臉後,我的淚珠便涮地滾出眼眶,眼角注意到了鄰座的洋鬼子在偷瞄我那好比小丑的鬼樣子,我沒有帶任何可以擦拭眼水、眼屎的觀影道具,因為沒料到會感傷到這步田地。電影進行至一半時,俏麗洋妞的右手肘突蹭了一下我的左手腕,默默地遞了一包面紙給我,我接過手,沒多說啥,抽了幾張面紙後,轉過頭,我又把那包面紙傳給了粗壯洋漢,三人一切盡在不言中,這真是一場嘆為觀止的觀影經驗。P.S. 感謝名叫Natalia的洋妞的面紙贊助,感謝名叫Beavan的洋漢的淚水贊助,多虧你們的贊助讓我哭得不孤單不害臊!
《黑暗騎士》不是一部正統催淚片,若因此讓欲享受一場暑假電影盛宴的朋友卻步,在此先說聲抱歉,讓大家看了以上落落長的見笑殘念,就當成本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說法吧。
大可以把從前的蝙蝠俠系列拋之腦後,包括同樣是本片導演克里斯多夫諾藍的《蝙蝠俠:開戰時刻》版本,儘管把《黑暗騎士》當成是一部嶄新的蝙蝠俠電影都不為過,無論各位有否看過此系列皆如是。我從不喜歡漫畫改編的電影,管它是蜘蛛精或是臭蝙蝠,一概以DVD等閒看之,不否認會進電影院看《黑暗騎士》多半原因來自於希斯萊傑,重點來了,要不是蝙蝠俠會輕功跳樓,我全然看不出這部電影出自於漫畫的雛型,妙極了!更棒的是,此次導演把高譚市的面貌更加生活化,白天熙來人往的車水馬龍與渡輪,像風城的芝加哥或者工業老城底特律多一些,高譚市反而真的變成只是因漫畫而漫畫。
克里斯多夫諾藍絕妙之處在於他實在太懂什麼是陰鬱、什麼是揭秘、什麼是人性。打從2000年讓他聲名大噪的《記憶拼圖》開始,我們就看到他運用刺青來拼湊出殺機。克里斯多夫諾藍更為人稱道的則是玩弄正反衝突的矛盾對立,這部份我們已經在2002年的《針鋒相對》以及2006年的《頂尖對決》見識過他的本領。沒有人想得到導演硬是能夠集菁華之大成於《黑暗騎士》裡。
君不見蝙蝠俠猶如《記憶拼圖》裡的失憶男主角般不斷在抽絲剝繭自己所為何來的疑問,於是何謂「真正義」?何謂「真英雄」?到頭來都敵不過布魯斯韋恩終究是個凡夫俗子的卑微認知,「能露臉的英雄」才是高譚市民需要的,這需要還包括觸不到的戀人瑞秋。
蝙蝠俠自始至終強調的「正義」,直至最後,我們已經分不清正義究竟是被誰扭曲,是蝙蝠俠看透正義後的義憤頂包?是雙面人哈維丹特吞噬正義後的兩面不是人?是小丑把玩正義後的成功洗腦?抑或者根本就是警長戈登的無能又無奈的正義?
《針鋒相對》的貓捉老鼠來到了《黑暗騎士》則更複雜無規則可循。蝙蝠俠追著小丑、小丑追著哈維丹特、哈維丹特追著戈登、戈登又回過頭追著蝙蝠俠跑,環環相扣的食物鏈,卻註定無人佔有優勢在金字塔的最頂端,食物的根源來自於黑暗吃掉了光明、邪惡吃掉了正義,至於是不是真騎士,端視高譚市民能否不再像漫畫那麼幼稚。
《黑暗騎士》的勢不兩立的章節尤勝《頂尖對決》的清湯掛麵的魔幻,甚至是以讓觀眾自苦的對白哲學來增加兩造的懸疑性。最饒富趣味性的莫過於小丑使著把鉛筆變不見的把戲,這一幕肯定讓不少觀眾又驚又喜,不免會猜想是導演在對自己的前作《頂尖對決》的嘲諷〈或者是致敬?〉。
隨著電影的行進,我們始終在想小丑大開殺戒的動機,這一方面編劇給了我們冷暖自知的思考方向,不像考試、沒有標準答案,只能藉由小丑的自白來揣測,應該說是更貼近小丑的不堪往事,姑且不論是真是假,至少說得動聽,也說得過去。
「You complete me.〈你完整了我〉」小丑的三個單字反詰了蝙蝠俠的質問,任誰聽了都感語塞。到底是誰完整了誰?蝙蝠俠仗著主持地下正義來完整高譚市〈也是完整自己?〉;小丑靠著毀滅完整的正義來彌補自己沉痛的創傷〈見不得別人好?〉。這句言簡意賅的對白沒有人是咎由自取,誰碰觸了底線,誰就是自取其辱。
小丑的咧嘴是抹不去的記憶疤痕。當小丑要取男人的性命時,咧嘴,是父親「Why so serious?」的傑作;當這張嘴來到了瑞秋面前時,則變成是拋棄他的女人的壯舉。無論是傑作或壯舉、男人或女人,誰在乎?幹麻那麼嚴肅?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同情,在乎的只剩大銀幕下看著死去的希斯萊傑似笑非笑的愁容的傷心影迷,頓時打破了台上台下的分際。
有謀略的正義之士皆不得好死,因此,「隨心所欲」成了小丑悠遊於殺人世界而怡然自得的唯一棲身的冠冕堂皇的藉口。無法反駁出一個好理由,只好沉溺於是非黑白顛倒於無形的謬論裡,可悲的是,我們不會說滑天下之大稽,只因編導似乎參透了灰色地帶,我們漸漸莫衷一是,被帶往小丑的方向,不情願地認同了他,再懊惱自己的腦子怎能惡劣成這地步。克里斯多夫諾藍的高竿就是建立在世人畫地自限的小圈圈上,再破釜沉舟地讓我們摸不清墨守成規的剩餘價值何存。
哈維丹特玩著機率遊戲,小丑則要人類作出選擇。機率就是一種選擇性的賭注,兩面一體,編導用曖昧的手法來帶出哈維丹特最後成功被小丑湮滅人性突變成雙面人極端的性格,有跡可循地會令人點頭稱是。
蝙蝠俠一路碎唸著小丑要他改邪歸正,小丑張狂霸氣地兵來將擋,看著他倆的對手戲,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和李慕白與玉嬌龍亦敵亦友的糾纏作出連結。他們都有一身好本領,差別在於,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撇開個人喜好而言,平心而論,希斯萊傑在《黑暗騎士》裡的小丑一角堪稱他從影以來最極致的表演,很明顯,他學到了梅莉史翠普之流的「方法演技學」最重要的固定式小動作。壓平的聲線脫胎換骨、不時地抿嘴、吞嚥口水、吐個舌尖、輕浮的走路姿態、哼哼哈兮〈比周董的「雙截棍」更嗆〉的嘻笑怒罵,影評會叫好讚賞喊說要拿獎,影迷則會有感於他的遺作竟是這般壓抑而痛哭流涕,一面討好,一面唏噓。
蝙蝠俠克里斯汀貝爾、警長蓋瑞歐德曼、雙面人亞倫艾克哈特〈表現更優於2005年的《銘謝吸煙》〉、永遠的老紳士摩根費里曼、永遠的阿福米高肯恩,你說誰棒就誰棒,將近兩個半小時的片長讓人人各司其職都有戲演,總之這部電影是相互感染的,A好就好到B,B好就好到Z去了。
當然,本片仍偶之摻點幽默感讓人會心一笑。諸如當台灣觀眾看到片中出現早已熟悉1997年的《情義之西西里島》的「關門放狗」的名言時,絕對會狂笑不止;另外,布魯斯韋恩的三排扣西裝合不合乎時尚?懂的人會笑、不懂的人也會開始暗自警惕別重蹈覆轍,尤其還是阿爸級數的雙排扣。
漢斯季默的電影配樂作品中,至今都還是店家陳列發燒級音響試聽CD必備的1996年的《絕地任務》,他的音樂如何不朽可見一斑;而詹姆士紐頓霍華這名幾乎是闊嘴茱電影的御用配樂大師,兩人在《黑暗騎士》中的合作,不僅克里斯多夫諾藍改寫了蝙蝠俠的本質與演員,配樂者到了導演手裡,似乎也重生了自己而抑鬱地深不見底。
克里斯多夫諾藍就如同好萊塢影壇的李宗盛,他是操弄暗夜的教父級高手,無論是外觀環境的夜,抑或是反求諸己的暗,他就是有辦法讓這些細節撼動人心。
蝙蝠俠、雙面人、小丑,他們都在墮落,嚴肅的~~~
高譚市、香港的太平山頂與維多利亞港,它們都在殘缺,起雞皮疙瘩的墮落的美~~~
延伸閱讀:《Where are you, Heath Led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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