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妖是鬼,香港國寶級文學才女李碧華總是能顛覆窠臼,同中求異,往自己的意念走去。


流傳已久的民間傳說《白蛇傳》,李碧華可以筆鋒一轉,讓原本道行慘輸白素貞五百年的丫環小青,扶正為《青蛇》的靈魂人物,白蛇修行千年的剛正不阿,頓時變成青蛇嬉笑怒罵、挑釁人性的笑看人間道。


人鬼殊途的俗語,李碧華硬是有能耐洋洋灑灑為扣人心弦、低吟惆悵的《胭脂扣》。跨越將近一甲子的尋尋覓覓,下場竟是人如其名的「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如花!

 

李碧華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她參透情愛的雙眸,每每能讓讀者把起初的悲觀,拉拔提升至終了的光明。滿腹絕倫的一代大師,絕非瓊瑤式的言情夢幻可堪比擬。


言之有理的李碧華,搭配心細如絲的關錦鵬,成就了梅艷芳與張國榮的心碎之作《胭脂扣》。

 

 

第一次看《胭脂扣》,小學二年級,沒有太深刻的印象是我的結論,一方面劇情對於一個才剛看過《倩女幽魂》中的絢麗特效的八歲學童來說太艱澀難懂;另一方面梅艷芳那猶如死屍般的妝髮,實在對已經著迷於美麗〝〞影的我而言也太難以下嚥。直到上了中學經歷過情竇初開的洗禮,並看完原著小說後,再回過頭欣賞電影時,一切皆已大大改觀。

 

 

 

一個是石塘咀青樓女妓如花,一個是紈褲子弟十二少,兩人邂逅於猶如今日名震全台的金錢豹之流的風月場所,30年代的風花雪月、一擲千金,加速闊少玩名妓的愛情化學發酵。十二少沉迷於聲色的愛戀,終至斷了名門之後的美名,可悲地入了戲班,成了永遠不能主宰自己的〝戲子〞,他為愛拋頭顱的犧牲,竟讓如花狠心起了不如一同〝灑熱血〞的殉情之念,殉情的媒介便是吞藥後再吸食鴉片,無奈造化弄人,妹雖有意了結,郎卻無情偷生。事實上,究竟孰是真無情?如花這看破紅塵、過盡鹹水的煙花女子的一意孤行,卻要讓十二少背負苟活的臭名,完全抹煞了他當初為愛往前飛的果敢,其中奧妙的人情世故,李碧華信手拈來地就輕易把玩了歡場是否無真愛的俗世論點,高招之處,著實堪稱一絕。

 

 

五十年後,如花鬼魂重返陽間重遊故地,試圖尋找十二少的生死下落(PS. 就算當年十二少真的一起和如花殉情成功,陰間之大,茫茫鬼海,如花也不見得真能在下面遇得到十二少,合理!),可惜情真意在,卻早就人事已非。故樓不再,旗袍唐裝換成洋裝西服,眼簾映入的盡是陌生,熟悉的似乎只剩如花自己的面容與思維。旁人的安慰,也止不住崩潰的淚水。


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如花還是得到十二少的消息,只是,他是不同於她的〝〞,而且,是個落魄的人、羞愧於她的人;而如花,這縷遊走了五十年的孤魂,霎時變成茅塞頓開的鬼、通體舒暢的鬼。


他央求她再帶他走一次,心酸的是,過往的往生,已讓她痛了五十年,她無力也無意再讓自己承受可能再痛另一個五十年的打擊。

 

 

她日夜於內心遙想吟唱了五十年與他的定情曲《客途秋恨》,如今,即使定情信物胭脂扣也已扣不住人死心也死的無情。

 

 

十二少於後苦苦哀號跪求,如花於前釋懷飄然遠去......

 

 

 

蕩氣迴腸、百轉千迴的愛情,是否真有資格列入真愛的行列?


平淡無奇、樸實無華的戀人,是否就沒資格排上動人的隊伍?


《胭脂扣》讓我們修了一門愛情學分。我們都沒資格批評如花與十二少到底誰愛誰多一點,或者誰負了誰多一些,畢竟兩人都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價。十二少為了如花甘願拋棄富裕的生活,這是真愛,但臨死前的一腳卻跨不出去,則又好似前功盡棄而自打嘴巴;如花為追求愛情的永恆力求一死,這是真愛,但把心一橫,硬要十二少陪葬卻又像一徇己私。兩人的愛情遊戲,充滿了矛盾與不解,等待了五十年,才發現原來這場遊戲沒有規則可循,沒有規則,不正是愛情遊戲的通則?!愛也,情也,人也。

 

 

 

如花鬼魂找了算命師測字,測了一個〝〞字尋人,〝〞字:「日內有音,好字,尋找之人,近日必定可期!


人的確是找到了,但如花渴求的永恆愛情卻不復見,永恆之於不變,不變卻不之於愛情!


當愛情撥雲見日後,是否真能化〝〞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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