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的不單只有賤人，其實，我們也都曾經／正在下賤！青春無敵，在大多數人們的認知裡為肯定句，事實上，是也亦非也。在那個沒有對錯邏輯、只有腦漿而無腦袋的青春歲月裡，我們肆意妄為、我們任性耍賴、我們胡鬧鬼扯，一切全奠基在「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偏激理論基礎上，於是乎，在倒果為因的情況下，最後青春擁有的，當然也就只剩自以為是的無敵，然後再拿「叛逆」兩字來為之美其名。《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的片頭實在令我很感冒。由於我正身在浪奔浪流這一岸，所以這部電影我是在上海的電影院看的﹝即使生活在盜版天堂，李馬可依舊支持正版﹞，當我看到趙又廷的大名後面被粗魯地冠以（中國台灣）備註時，我氣到一整個屁股在座位上彈了一下，為何只有一下？挖咧老天爺～一張高達人民幣八十元﹝不知兌新台幣匯率的人直接乘以五比較快﹞的電影票，你說我敢彈幾下？我又不是傻的﹝雖然智商一直在低檔徘徊﹞！話說今年台北電影節將全台首映本片，我倒是等著看這個括號要怎麼喬？﹝翹腳捻嘴鬚﹞電影在中國自家門內公映要怎麼搞我們管不著，但既然來到了台灣，若這個括號仍原封不動地秀出時，要如何說服觀眾電影無關乎政治？而若你是個對此蠻不在乎的影迷，你或許不認同我，但我更加看不起你！鄭微﹝楊子姍飾﹞是個大學新鮮人，之所以考進這所大學，全是為了與久違的青梅竹馬林靜﹝韓庚飾﹞重逢，可惜天不從人願，尚未求愛，心愛的人已不告而別。失落的鄭微幸得室友校園美女阮莞﹝江疏影飾﹞、男人婆朱小北﹝劉雅瑟飾﹞與八卦精黎維娟﹝張瑤飾﹞的鼎力支持而能走出低潮，四人自此義結金蘭。在某個偶然的因緣際會下，鄭微與陳孝正﹝趙又廷飾﹞不打不相識，漸漸地，鄭微竟對陳孝正由恨生愛，猛烈倒追的結果，兩人終成戀人。這段戀情，在陳孝正隱瞞鄭微選擇拿公費出國留學一事東窗事發後，宣告終結。輾轉多年後，鄭微已搖身一變為光鮮的上班女郎，沒想到林靜和陳孝正卻在此時不約而同地重新回歸到她的寂寞人生裡，春水一旦再次被吹皺，所下的每個抉擇，都像是命定的詛咒。由關錦鵬監製、趙薇導演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並無明示故事年代，但藉由學生宿舍內所張貼的「Suede」﹝麂皮合唱團﹞與《阮玲玉》﹝關錦鵬1992年導演作品，可見他對此作有多驕傲﹞海報，同時女主角與室友又為其瘋迷的程度看來，本片開場背景應為90年代中末期，聽說那是個美好的年代，遺憾的是幼齒的我生不逢時都沒經歷過，真的，攏嘸卡卡的～動吃動吃動吃動吃～嘛嘸跳針跳針跳針～姐姐～﹝YA橫貼右眼喊逼雞﹞《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有大篇幅的對白都有如進化版的瓊瑤，但因為青春，所以我願意巴著頭用這是個很會「賦新詞」的年紀來合理化它的矯情，姑且不論台詞，至少劇情鋪排非常寫實，例如鄭微的外表被描寫成正點，因此當她初初踏進校園裡時，學長張開與許開陽便爭先恐後幫她提行李，可當正點的最高級阮莞出現時，鄭微頓時被打趴，外表不如人，林靜又不見，兩頭不到岸的鄭微，終究在宿舍內崩潰向阮莞自白：「我其實不是討厭妳，我是嫉妒妳。」那一夜，阮莞遞給鄭微人生中的第一罐啤酒，姐妹情就在那罐酒、那句話中給定了下來。男人在乎自尊心，女人受困嫉妒心；自尊，惡化成大男人；嫉妒，矮化成小女人；男女爭求平權，但彼此的心卻始終閉鎖不全。或許是文化差異所致，相較於同質片《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笑點皆以直白的對話與肢體來呈現，《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的喜趣便顯得含蓄許多，但不表示它就不好笑，它的幽默屬於拐個彎後的婉轉，這部分已在早先的《讓子彈飛》中達到極致巔峰，因為復古過時，所以更突顯出最原始根本的喜劇是多麼地彌足珍貴。最爆笑的莫過於這一趴：有個胖子同學跟室友張開以及許開陽哭訴自己被另一個胖妞同學給睡了，他說：「我覺得我特別對不起阮莞。」室友聽完後大肆砲轟他，頓感委屈的他又回了一句：「胖子就沒有追求美的權利嗎？」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是，當然沒有！除非你是連勝文，否則一切免談！再說，胖子既然也想追求美，那為何會放任自己變成胖子一點都不美？！《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對「男追女，隔重山」的體認，《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則是對「女追男，隔層紗」的認證，但最大的差別在於：前者的青春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成分居多，從柯景騰賭氣舉辦格鬥賽的行徑來看，至少他還保有天真﹝應該說幼稚才對﹞；後者的青春非但識盡愁滋味，而且欲語不還休，這又得轉回到兩岸的大環境落差現象，畢竟台灣小孩幾乎都是在溫室裡被呵護成長，反觀中國的城鄉差距之劇烈，致使從鄉下去到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社會都還沒踏入，內心早已先築起了一道競鬥防禦的城牆，學生時代便已社會化的人，眼神總是世故，思想或帶現實。我喜歡本片出自辛夷塢的同名小說、李檣改編的故事精神，電影讓裡頭的各個人物對世事看透，但對未來卻又不看破，故事的確不光明，但也不至陷入黑洞。

我們在《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裡看不到被美化的角色，每個人都有明顯的缺點，許多人都有未揭的秘密。女主角鄭微對陳孝正所做出的蠻橫跋扈的行為，甚至已到了顧人怨的地步，兩人結識於一次鄭微無心的過錯，但鄭微反而惡人先告狀不斷要求陳孝正道歉，從此在校園中對陳孝正窮追猛打，那副惡形惡狀的嘴臉，豈止肖婆可堪形容！而這個肖婆有多肖？她非得聽室友說陳孝正好像跟大學副院長的千金曾毓是男女朋友，以及故意把陳孝正的飯菜倒掉而被陳孝正厲聲訓斥一頓後，因嫉妒心作祟與羞恥心驅使，才讓她大夢初醒：原來，陳孝正是我的金城武！像鄭微這款女生，在得勢的青春時，也許只會被說是潑辣﹝她自稱是玉面小飛龍﹞，可是到了沒落的中年後，百分之百絕對會被譙臭婆娘！所以囉，你說青春矯不矯情？矯！下不下賤？賤！年輕學子究竟有無大小腦？《破處女王》的答案是否定的，而《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二次驗算的結果也持相同看法。鄭微在圖書館裡大庭廣眾之下，一步步進逼陳孝正，並對他注射「倒反法」的預防針，此後全校園都以為他們兩人是一對，於是室友黎維娟這麼對鄭微說：「好多女生都說妳丟女孩子臉，放著愛妳的人不愛﹝意指許開陽﹞，專找難啃的，自找苦吃。」老實說，這句台詞寫得真好真逼真，但因為《女朋友。男朋友》已經賣弄過類似的文字，致使我的心已無法產生二次迴盪﹝秀髮柔柔亮亮，閃閃動人﹞。越斯文有禮、木訥寡言的男生越好上，這句江湖至理完全在陳孝正身上應證，如果今天被逼宮的對象不是陳孝正，我想鄭微連拿到菜單點菜的機會都沒有，遑論還吃咧！何謂錯誤的人生？只要一天貧賤，就永遠對不了！朱小北藉著在姊姊的小店裡幫忙才能上大學，雖縮衣節食，卻也敵不過被大學福利社的老闆娘指控偷竊的厄運，縱使一身清白，只消彈指，就能輕易地被染色，倘若朱小北是身著華服的富家千金，那麼就算被染色，也只會是錦上添花，絕不會是落井下石。黎維娟的老鄉老相好踏破鐵鞋遠道而來探舊愛，原本預期的抱頭痛哭，卻以指責數落收場，大學生的女方，落榜生的男方，曾經一同窩在補習班的門當戶對，在角色蛻變後，那個海誓山盟的曾經 ─ ─ 不曾存在。出社會後，淪為為亡者撰寫自傳的寫手的張開，為了參加大學同學幫他辦的生日會，而去黑市買了全身A貨假裝體面，儘管落魄，倒也符實了他在大學時的江湖名號 ─ ─ 張開，哪都能張開。

全片最惹人憐愛卻也是最鏗鏘傻逼的角色便是阮莞，她為我們示範了一次「愛到卡慘死」與「水郎嘸水命」的絕佳案例，這個曾是在大學時代叱吒風雲的校園美女，由始至終只深愛著一個懦弱的男人，當她還是個大學生時，她四處借錢只為了替這個男人的出軌「塗牛屎」﹝台語，亡羊補牢之意﹞；等到都要另嫁他人時，仍無法忘情懦弱的男人的她，因著一通電話趕赴邀約，而落得和《真愛挑日子》裡的安海瑟薇同樣下場。我們能為愛情做出多大的犧牲？公認的校園美女已率先搶答完畢。若非屈於小配角，不然全片我最激賞的角色其實是曾毓，我希望全天下的女人都能向她看齊，因為女人像她那樣當才真是算夠本！事情是這樣的，曾毓愛陳孝正，奈何陳孝正愛鄭微，因此，曾毓索性說服身為大學副院長的父親將公費留學的名額讓給陳孝正，毫無意外，出身寒微的陳孝正接受了這份大禮，這真是太高招了，曾毓，既然愛不到他，那就讓他從情敵的身邊徹底消失，而且還能做個人情讓他欠著，完美無瑕的一石二鳥，何謂狠角色？若沒殺人於無形的都不算！

全片悲情程度僅次於阮莞的角色便是林靜，這個長鄭微五歲、曾是全村女孩的偶像的男人，當年因著一個不可原諒的殘酷真相而選擇逃避鄭微，如今事過境遷，他鼓足勇氣再度現身於鄭微面前，並對鄭微道出原委，想不到他對鄭微的坦誠不諱，反而成為對陳孝正仍餘情未了的鄭微得以擺脫他的藉口，鄭微雖把這個藉口描繪得冠冕堂皇，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事實並非如此，只因鄭微是在無法與陳孝正切割乾淨時，主動對林靜投懷送抱要他娶她，卻在得知事情始末後，馬上把林靜的坦白當成機不可失的把柄，而對林靜來場大逆襲再棄之如敝屣。當男人被女人這般耍著玩時，他的可悲，她的可恨，都變成不值錢的活該。

當愛情突變為扼殺靈魂的心魔時，愛情雖未死，卻已質變，每一次的變化，都讓靈魂一點一滴地加速死去，年輕時的行差踏錯，隨之變成往後牢不可破的魔障。鄭微與陳孝正在殘存的破碎靈魂中，找尋重燃愛苗的星星之火，他說：「我還能重新愛妳嗎？」她說：「我們一起度過了青春，誰也不虧欠誰的，青春就是用來懷念的。」這時，電影畫面帶領我們回文到當初兩人熱戀時，陳孝正在海洋館裡對馴獸師說過的那幾個關鍵字，開放式的結局，就如同過往的一群好同學聚在一塊兒舉杯高喊：「為青春永垂不朽乾杯！」般，無限延伸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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