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18日,近午夜時分,我搭上了末班夜機,直飛上海浦東機場。


當飛機機輪在機場跑道上開始徐緩地滾動滑行的那一刻,當飛機收起輪架呈45度角往上直衝雲霄的那一瞬間,我才真正感受到:回不去的感覺!


Good night, my hometown Taipei.


Goodbye, my homeland Taiwan.


From now on, I am drifting into China without looking back way.


雖然飛行時間僅僅只有兩小時,但在飛行途中,我仍一如往常地徹底執行我的飛行標準作業程序:機上電影與酒水 ─ ─《亞果出任務》與四杯去冰螺絲起子。「少了,和以往飛歐洲出差的份量比起來,不管是電影或酒水。」我在心裡嘀咕著。


飛機落地時,已是凌晨兩點整。走出機艙,走過空橋,走向「本國籍」查驗通道,掏出「台灣居民來往大陸通行證」,台灣國籍護照用不到,原因為何?「台灣省民」都知道!海關人員,女同志,看上去三十來歲,擺著一張晚娘面孔,兩隻眼睛直盯著我的臉上下左右轉了一圈,或許是因為我的「馬臉」的關係,而讓她在「上下」打量的方向比別人多花了點時間,我不在乎,因為我懂我瞭我一直都嘛知道,終於瞧夠了,隨後她問道:「來幹啥的呀?」我回答她:「不是公幹,來上工的呀!」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有拐著彎罵人的語言天分,所以答完她後,我沉浸在報「一面」之仇的快感裡許久。


收回「台灣居民來往大陸通行證」,走進電梯,按下上樓的出境樓層,出了電梯,來到行李托盤處,輸送帶上一片空蕩蕩,對映圍繞著托盤滿滿一圈的旅客,那風景煞是對比地強烈,三十分鐘的空等,猶如畫面定格的靜止長鏡頭,空轉,不至空得心碎,但確實空得寂寥。



拿到我那卡30公斤超重的行李時,看了眼手錶,三點半,我忽然想起幾個鐘頭前在台灣的華航櫃台辦理Check-in時,那個年紀應該有四十多歲的男地勤,農曆十五的臉型,米其林的身材,他說我和我的主管兩人的行李合併Check-in,共61公斤,規定是一人20公斤,我馬上以老江湖的口吻回他:「應該可以寬限到23公斤吧!」隔著一堵櫃台的他從裡頭抬頭掃視了我和我主管幾秒,接著面帶微笑地說:「這樣加起來也才46公斤而已啊!還是超重15公斤耶!」由於我的主管不善言辭,而男地勤的表情與說法又似乎釋放出善意,因此,我立刻使出我的絕世絕招 ─ ─ 撒嬌。即使噁心到自己想衝去洗手間抱著馬桶,但為了每公斤超重費242元新台幣,雖千萬人吾往矣,於是我把眼形瞇成下弦月,嘴角咧成上弦月後說道:「今晚班機沒客滿吧?!我看報到的旅客也不多,你就通融一下嘛!拜託啦!不然超重費公司不會讓我們報帳的,現在上海那麼冷,年也還沒過完,如果這時付那麼多錢,到了上海後會感覺很悽苦的,好啦!就算了啦!拜託啦!祝你蛇年行大運!」我的眼、我的嘴,依然掛在該有的形狀,就快僵掉了。「那算十公斤吧!」男地勤回話的同時,眼神更友善柔和了。「唉唷!十全十美沒用在這裡的啦!你若高抬貴手化整為零才是十全十美囉!」我邊說邊微調稍走鐘的眼嘴。「沒辦法啦!電腦都已經有超重記錄了,一定要有費用產生啦!好啦!五公斤,不能再殺了啦!」回答的男地勤笑得更開懷了,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弄到他哪一條爽筋了,雙方就這樣在你來我往中達成檯面下的協議,事實上,超重費的收與不收,操之在地勤人員,因為不可能每個旅客的行李都超重,做帳與否,全在一念之間。付完超重費後,沒想到男地勤突然又主動開口向我和我主管問道:「你們是做婚紗的嗎?」我和我主管聽到後面面相覷,「婚紗」?雖然家妹今年出嫁在即,早些時候我也的確陪她去看過婚紗,但這和做婚紗可是八竿子打不著呀!更何況,你是在跟我們搭訕嗎?我們才不想把五公斤的超重費變成變相付你的無趣的搭訕費。我隨即反問男地勤:「怎麼會這樣問?」男地勤又一次笑著回答:「因為你們兩個看起來很年輕、很斯文,行李又超重那麼多。」我也跟著笑著簡短有力地答他:「不是。」隨後再脫稿地補上一句:「你若可以不算超重費的話,我就祝你發大財,但你現在只能行大運而已了,掰~」拿到登機證的我倆,掉頭,走人,兩顆大頭回也不回。



拖著沉重的行李,步出機場,打了輛的士,坐上車,車一開,擋風玻璃上頭立即飄下雪花,「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呀!」操著不知來自哪一省分的濃厚鄉音的司機興奮地說道。「瑞雪迎貴人。」我低頭對自己如是呢喃著。到達下榻酒店時,時間清晨五點,我在有「小台灣」之稱的昆山,雪,仍然兀自下著,雪不停,我未歇。當天下午退房後,去了咖啡廳喝咖啡上網,幾杯黑咖啡?我已不復記憶,只記得準備殺掉等待晚上七點發車回南京的高鐵的空窗時間。當晚八點多回到南京時,雪,已層疊地厚實,聽當地人說,這是這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晚娘的海關、龜速的行李托盤、難訂的高鐵車票、人滿為患的咖啡廳,一切是如此地沒效率,卻又如此地讓人享受到在台北生活時從未享受過的悠哉,矛盾的一切,矛盾自有突兀美。



後頭的公安也上咖啡廳喝咖啡上網,公安好好幹唷!歹徒好快活柳!



在我的工作地南京市的第二晚,我便被自家與他家的台幹們拉去唱花歌、喝花酒。原來,我們在台灣所聽說過有關於台幹在中國低劣檔次的花花生活的點點滴滴,登愣~全~部~都~是~真~的~絕~無~半~點~兒~灌~水~的~虛~假~攏~係~金~ㄟ~攏~揪~黑~皮~ㄟ~啦~但雞群的質素奇差無比,只會玩吹牛,然後外加積極主動自掏奶子出來給眾卿家瞧好玩兒的,除此之外,啥都不會,這對於過盡鹹水的李馬可來說,怎麼了得?!於是乎,我反倒在包廂內現場開起了划拳授課教室,把我行走江湖多年下來的畢生精華全部傾囊相授,連拳術最高階的「請你跟我這樣做」以及源自新加坡的「007」我都開春大相送,結果雞群玩到嗨爆,還群起大叫「洗刷刷」操他媽的爽快刺激,搞到最後我都覺得自個兒才像隻鴨,是我在坐檯被買單,可惜繁華攏係夢,我還是得丟600草紙﹝台灣人對人民幣的俗稱﹞給當晚陪我的雞來結束這一攤,倒是評評理,這款貨色你玩得下去嗎?



凌晨四點,從歡場回到家裡,關起房門,獨自喝著「美汁源」也就是台灣的「美粒果」來解解方才牛飲無數杯的威士忌,重點來了,「美汁源」比「美粒果」好喝一百倍!



當天早上八點進公司,張會計﹝此女尚有壓軸戲份,請記住此女﹞帶著徹夜未眠的我前往「江蘇國際旅行衛生保健中心」體檢,目的是為了申請五年的長期居留簽證之用,又有重點了,體檢得要空腹,問題是,我的肚子裡雖然無固態物,但「威士忌」和「美汁源」滿載呀!距離狂歡結束也才不過幾小時而已,究竟排掉了沒我都沒個譜呀!另外,重點趴兔,抽血的針頭粗~到不像針,抽完血一整個嘩啦嘩啦流個不停歇,來首【血孃】吧:抽血~流血~我不停歇~﹝暈﹞



體檢完畢,我跑到對街的「元祖食品」買了三塊蛋糕果腹,還是像「美汁源」一樣比台灣的好吃一百倍!



回程途中,在路邊看到一張過期的商業海報「2012華夏之尚羽絨製品(南京)博覽會」,吸引我目光的並非這個抬頭,而是底下的副標「雪中飛特邀香港影星劉錫明現場助陣」,媽媽咪呀~好復古的時尚風吶~劉錫明還活著吶~我一整個融化也融入這兒的生活了呀!




當晚,我和同事們聚餐,終於喝到傳說中的中國白酒﹝不是二鍋頭,但同屬白酒類﹞,味道根本是劣質的明星花露水嘛!天吶~無酒不歡的李馬可我,連劣評如潮的二鍋頭都能喝通海的了,竟然會栽在這款差二鍋頭十萬八千里遠的綿柔型白酒上,我一聞到那股劣質的嗆鼻香味,我就醉到飽了,更甭提喝上它,但我終究還是忍著痛乾了它,只因往後和中國人談生意時必點必喝,我毫無選擇,只有乾了吧!生目睭頭一拜明白何謂「苦酒」!





聚完餐回到家後,手機發出收到Gmail新郵件的聲響,寄件者是我的德國麻吉Tamara,我趕緊點閱信件內容,信中寫道,結婚好幾年的她,終於和她那個同樣名叫Marco的老公生了一個男娃娃,名為Linus Gabriel,目前十九個月大,第一張照片是三星期大,第二張則是去年九月拍攝的,她說這段時間沒聯絡正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她很想念我,希望我能盡快找個時間飛去德國探她,她很懷念我倆當初在夜店裡恣意青春的那段糜爛時光,也懷念因公聯繫的緊密感,她表示現階段的她擁有未曾有過的幸福與平靜,祝福我也能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與平靜,看到這兒,我不自覺地流了淚,或許,麻吉總是懂你的淚點。我回覆她關於我來中國工作的近況,並附上我和我外甥的照片,當娘的人永遠愛看可愛的小朋友,這點我也懂,至少。



2013年2月25日,第85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央視6台當晚10:34﹝你沒看錯,就是這個非準點的時間開播﹞上中文字幕播出,其實當天早上我就已經在公司上網看完全程直播,我連星光大道都追了,之所以會再看央視一遍,全是因為我聽見李安上台領最佳導演獎時感謝台灣的那番謝詞,我亟欲知道央視是否會把台灣兩字消音,或乾脆大刀一揮剪掉省得麻煩,萬萬想不到沒有,並沒有,不但沒消音、沒剪片,甚至台灣兩字的中文字幕都上了,習近平,您好大器啊!天殺的,我愛習近平!但有一點是最可笑的,李安也有感謝台中,央視雖然也沒消音或剪片,但卻刻意不上台中兩字的中文字幕,這真是怪哉怪哉怪到倒頭栽!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矮子矮聯盟》!難道地球就不能找些高大威猛的硬漢來救嗎?!不能嗎不能嗎不能嗎?﹝丟筆﹞



《冰封之心》等於《冬天的骨頭》,中國大陸把英文原片名直譯到一個淋漓盡致的真善美境界吶~


《派特的幸福劇本》等於《烏雲背後的幸福線》,這就真的是腦補到太超過了啦!﹝擠眉嘟嘴﹞



第一次搭中國公車﹝中國人稱之為公交﹞,公車教會我的事:文明乘車!


在台北搭公車搭到像在喝白開水般無色無味,可時至今日我才曉得:原來,我是文明的!﹝哭趴﹞



還記得前面我請你記住的張會計嗎?來,女主角壓軸登場囉!預備備,Here we go!


話說張會計小我一歲﹝你不知道我幾歲,也就不知道張會計幾歲,而我也不會跟你講我幾歲,所以不管小幾歲都是廢字﹞,但已經是一個小孩的媽了﹝一個也是廢字,因為中國仍在實行一胎化政策,除非家裡有本錢生第二胎讓政府罰好玩兒的,否則罰款多寡沒個準兒的,看政府心情,看你家田地﹞,她告訴我在中國超過二十五歲結婚就算晚婚了,我告訴她在台灣二十五歲結婚卻是算早婚,這幾天都是她陪著我到處去辦相關證件,我跟她說幸好有妳這地頭蛇陪著我,不然你們政府單位實在讓我不敢恭維,她聽完後自顧自大笑了起來,我問她笑啥?她說這兒都講「地頭龍」,沒「地頭蛇」這玩意兒,她話一說完,我也跟著哈哈大笑。


公車,便是張會計帶著我去搭的。在等待公車到來的時候,我和她在公車亭下閒聊,聊港劇、聊韓劇、聊明星、聊微博,正聊到部落格時,我們要搭的公車開來了。上了車,投下一塊錢人民幣,黑麻麻的人頭四處鑽動,這兒的人沒染髮的風潮,這是我這幾天看下來的結論,無怪乎無論我走到哪兒,人們都直盯著我瞧,這兒的人看人是沒在怕的,就是會看到讓你知道他在看你,而你反看回去後,他仍然在看你,總之不看到你倆四目交對誓不罷休的那種。我和張會計一路走到了車尾倒數第二排各靠走道的兩個空位,我倆同時一屁股坐下去,坐定後,我原本想要立刻繼續剛才在候車時未完的話題,但人聲鼎沸,並交雜各種「花式」與「花樣」的口音與方言,我實然無法暢所欲言,但我可不打算就此鳴金收兵,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便拉開嗓門向隔著通道的張會計吶喊:「你們這兒是不是都叫博客?」由於噪音實在太大,聲音傳遞感覺都像是會累格一樣,終於接收到聲訊的張會計猛地答道:「XX?我知道啊!我們小學一年級時就每天都要唱了哩!起來~起來~」唱歌的同時,還誇張地在窄小的座位上比手畫腳、手舞足蹈了起來,鏡片下的眼神,頓時煞是光采耀人,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氣,而巾幗不讓鬚眉的騰騰殺氣,更是堪比紅衛兵!當下,不明就裡的我,根本搞不懂博客和小學一年級的唱遊有啥關聯?還有,「起來~起來~」是啥歌啊?為啥還得雄赳赳、氣昂昂地唱啊?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便自以為她是要我站起來,於是傻愣地邊抬起屁股邊問道:「起來?我們不是才剛上車而已嗎?為什麼要起來?」她聽了一愣,答道:「我沒要你起來啊!你不是問我會不會唱『國歌』嗎?」我狂笑道:「我是問你們是不是都管『部落格』叫『博客』啦!」登愣~人客啊,咱的《博客之聲》有好笑嘸?有喔!最佳女主角,張會計!最佳男主角,李馬可!﹝沒用《鹿鼎大帝》的演法的話不算﹞


同場開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大家一起來:起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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