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勞勃狄尼洛!這才是真的勞勃狄尼洛!!這才是真的戲王勞勃狄尼洛吶!!!」看完《天倫之旅》後,唯有拜請邵昕上身鬼吼鬼叫一番,才能打通我那因過度興奮而致糾結的筋脈,別問我都怎麼袪傷透中氣?挖攏嘛係靠這味!


太扯了!扯到我想從101頂樓往下跳!扯到邵昕得多上十遍《康熙來了》才有辦法壓制他的躁鬱!對的卡司、對的故事,《天倫之旅》光憑這兩項就足以讓人大喊「一切都對了」,惟獨,美國觀眾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全美總票房竟然過不了千萬美金?!本人在此押上本部落格往後是否繼續出電影文當賭注,《天倫之旅》絕對是勞勃狄尼洛進入千禧年至今,最具可看性的作品,甚至可說是唯一,尤其在他才剛於上一部倒陽逸品《世紀交鋒》裡當了爛貨而傷了粉絲的感情之後,更是彌足珍貴!


勞勃狄尼洛是一名妻子過世八個月的鰥夫,加上已退休的身份以及膝下四名子女皆已離家多時,獨居生活的孤獨感受等同於乘上三倍。這天,勞勃狄尼洛陸續接到子女們告知無法回家陪他共度週末的電話,霎時,心,就碎在電話線這頭,心碎,從來就不會是張學友所唱的了無痕。勞勃狄尼洛暗下決定親自前去探望四名子女並給他們一個驚喜,但礙於早年工作的環境之故,致使他染上肺纖維化的宿疾,醫生不許他搭飛機的告誡言猶在耳,因此,他只好選擇長途拉巴士與火車的牛車跋涉方式,分別到紐約看身為藝術家的么兒、芝加哥的廣告女強人凱特貝金賽、丹佛的音樂家山姆洛克威爾,以及拉斯維加斯的舞台劇演員茱兒芭莉摩。但不僅么兒的住處唱空城計,而且其餘三名子女似乎也有難言之隱,究竟小兒子為何無故失蹤?子女們的日子有否真的過得像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快樂?


很難得看到一部家庭親情片以公路電影的類型手法呈現,當然,首要感謝另一部被《天倫之旅》所改編的義大利同名電影賦予本片的原版雛形,再者,便是先在北美發行那部外語片,後又買下其翻拍權的「Miramax」這家如今被大片商當皮球踢好玩的搖搖欲墜的電影公司,也是功不可沒。顯然,《天倫之旅》去年在美國所排定的十二月檔期是針對本屆奧斯卡金像獎而來,特別是勞勃狄尼洛的演技實力好不容易風華再現,極有可能再搏一座最佳男主角獎,奈何,「Miramax」早已不復當年的「Miramax」,走了前任老闆溫斯坦兄弟後,幾乎就是宣告失去最擅長奧斯卡幕後政治操作的公關界X戰警,於是乎,金球獎只入圍了一項由前披頭四成員之一的保羅麥卡尼所包辦的最佳電影原著歌曲﹝還沒中﹞,至於奧斯卡則是慘到連入圍都免了。綜觀下來,你應該可以理解這部電影在台灣排不上院線的原由了。



探親之旅,就像《末路浩劫》一樣,是一條踏遍全美的漫漫長路,會不會死人?嘻嘻,我不會告訴你咧!《天倫之旅》絕非如官方預告片所剪出來的那副硬要輕鬆卻又搞不出笑點的德性,它不但讓你笑不出聲,反倒會讓你哭到騷聲,最可怕的是,你不是因哭戲而哭,打破你的哭點的,或許是子女的謊言、或許是勞勃狄尼洛和身邊過客的雜談,更多時候,是幽黃街燈下所映照出的老父的背影,以及那只跟隨主人的步伐拖著走的孤零的行李箱。


電影一開映,一個兩鬢斑白、中廣身材的老男人,獨自在屋內與後院兩處來回穿梭忙著家務,如此無奇的畫面,卻是嶄新的勞勃狄尼洛,你未曾看過的濃而有味的勞勃狄尼洛,他不再是時而撲克時而神經的黑幫老爺,或者把女婿當康安耍的丈人,他在草坪除草、他上超市閒聊、他去醫院拿藥,到頭來,費盡心思的他被子女放鳥。整部電影的調性在開場十分鐘內,便迅速鎖住你的目光、定了它的位,所以當你看到勞勃狄尼洛一面收拾包袱,一面自言自語提醒自己該帶鑰匙、皮夾、藥品以及相機等等瑣碎的物件時,碎碎唸的糟老頭模樣,頓時能夠讓你瞭解「鰥寡孤獨」這句成語的涵義!


雖然《天倫之旅》的概念是哀沉的,但也並非硬頸地全塞給你雞鴨魚肉令你吃不消,你還是吃得到開胃的幽默冷盤,編導Kirk Jones﹝導過《魔法褓母麥克菲》﹞沒有忘記勞勃狄尼洛是冷面笑匠中的高級鮑魚,他完全清楚要如何將手裡握有的材料發揮到極致去觸動你的味蕾,並且精準運用極簡的場景來烘托出勞勃狄尼洛眉眼戲味的瞬間爆發力,其中有兩場戲甚具代表性:在火車上與鄰座女乘客玩起自己職業的猜謎遊戲,女乘客不斷猜錯,玩興大發的勞勃狄尼洛卻仍任性地要求她繼續猜下去,全然不顧及對方已經條直地猜到面無情色近乎「屁面」,此情境的處理鐵定會讓你不由自主也跟著想猜一下,而且保證你猜不中;探訪的第一站來到小兒子的家門口卻不得其門而入,勞勃狄尼洛失落地枯坐在人行道旁的公寓大門玄關下的階梯上,夜半時分,路過的流鶯秀出大腿調戲他,他反而以其人之道調侃本尊之身,兩者因互動所施展出的箇中莞爾的力道之強勁,親愛的,你將會悲/樂不可支!


因為《天倫之旅》是以公路電影的骨架來打底當樁腳,所以每個驛站的短暫停泊的過場鋪排的吸睛與否,就變成是觀眾判斷其為根基穩固的真棟樑還是一震就倒的海砂屋的依據,而編導確實把《天倫之旅》的裡外打造得堅若磐石,勞勃狄尼洛與過路人的交集是除了親情戲之外,全片最香醇的菁華,起承俐落,轉合分明,章章真情。勞勃狄尼洛一路上逢人便大談其子女,同時並秀出四名子女的合照,這般飛揚的心情,止步於被餐館裡偶遇的近百歲老翁所吐的苦水,苦水一吐旋即化為當頭潑下的冷水,起因於老翁率先打開話匣子,孰料,發難的竟是和自己相同的題材:兒孫疏於聯絡。


本片尚有一門非致命性武器的催淚瓦斯,雖非創意,但實屬巧思。當勞勃狄尼洛初遇到每個子女時,第一時間,腦海中總是先浮現其兒時的影像,無論子女有無成家,只要老爸一天尚未躺進棺材裡,這些人在老爸的眼裡,就永遠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美好記憶的浮光掠影,宛如回文般,又讓我們回到了早先勞勃狄尼洛對超市服務人員稱呼自己的子女為「Children」時,被對方誤會是兒童的橋段。


《天倫之旅》是勞勃狄尼洛的大秀,是一場沒有花鉅資砸硬體設備的秀,可是,它的細膩,會讓你看得入神,它的懸疑﹝別懷疑,它有﹞,會讓你看得心繃,更何況還請來三位飾演子女的嘉賓,負責在電話中互相報告父親不能知道的機密軍情,製造了好些既緊張卻又溫馨的矛盾氣氛,超乎水準的整體成績值回你的票價了。如果你愛勞勃狄尼洛,《天倫之旅》會更加堅定你的愛,如果你對他沒感覺,《天倫之旅》會使你不得不愛!



眾所周知凱特貝金賽不是很會演戲,即便在與山姆洛克威爾首度同台的轉型之作《雪天使》裡,她都依然演得很掙扎,但《天倫之旅》終於讓她的表演起了些許變化,也許是勞勃狄尼洛的教父級數激發了她的戲胞,她連口條聲線都今時不同往日了,更驚人的變化是,她本來就很美,但這回的五官變得更是出奇的精緻,搞得茱兒芭莉摩像隻她會牽出門遛的頸綁鈴鐺的肥嫩粉紅豬,半點兒都不像是她妹妹,若按照這個雕塑的進度來看,她很快就可以和小貝嫂高貴辣妹維多利亞當孿生姐妹義結金蘭了。



一般觀眾可能會以為山姆洛克威爾是專職的獨立製片咖,事實上,好萊塢的主流體系並沒有拋棄他,只是受限於二線的宿命,卻也無法讓太多人記得他﹝不記得也罷﹞。不同於《天倫之旅》裡的其他兩位姊妹,縱使對於父親多所不滿也避免直接頂撞的貼心表現,身為男丁的他,選擇與父親硬槓來宣洩壓抑的情緒,例如父子爭執抽不抽菸的場面,便充滿了針鋒相對的衝擊性。父親奉勸兒子戒菸,猶如刺蝟的兒子先是諷刺父親年輕時一天抽好幾包菸,自己偶爾抽根菸難道就是不成材?接著再賭氣地把菸丟掉宣告自己要戒菸:「我不是因為你要我戒我才戒,我戒菸是因為你認為我戒不掉。」借「菸」發揮的那根菸,彷彿燒燙了拉緊弓弦的那隻手,導致弓箭手還來不及瞄準目標便驚惶射箭,而父親,坐在一旁、苦笑以對的父親,則成了無的放矢的箭靶。



最畏懼父威的茱兒芭莉摩與父親一起共進晚餐,席間,茱兒芭莉摩順著話題再有意無意地回問父親:「你自己沒有什麼想實現的夢想嗎?」「我只想要當一個好父親。」眼含企求的勞勃狄尼洛幽幽地嘆答。對望的父女,無人哭泣的無奈,而我的淚水已經又多又鹹到可比死海。茱兒芭莉摩和凱特貝金賽相仿,人盡皆知沒演技,就算年初剛拿到一座金球獎迷你影集或電視電影類最佳女主角獎,也很難改變她給人道行尚淺的印象,《天倫之旅》驗證了這一點:茱兒芭莉摩和戲裡扮演她年幼時期的胖嘟嘟的女童星的可愛度同燈同分,除了可愛,還是可愛,我想,她會一直......可愛下去。


勞勃狄尼洛於旅途中遭到街頭小混混行搶,雖全身而退,卻犧牲了僅存的一瓶保命藥,他打電話向主治醫師求救,但礙於他違背了醫師不准他出遠門的囑咐,致使他不敢說出意外遭遇,因而也像自己的兒女羅織謊言般,落入對醫師撒謊的窘境。欺騙,不管是善意或惡意,都無能讓生命的旅者的路程走得太順遂、太長遠,這不禁令我想起由瑞典電影國寶柏格曼執筆、描述其父母婚姻紀事的自傳式電影、曾獲得坎城影展金棕櫚獎最高榮譽的《善意的背叛》,名門閨秀不惜違抗母命嫁給窮小子,婚後才後悔貧賤生活不合己意,連串的瞞天謊騙與冷戰硝煙於焉蔓生,不聽母親逆耳的忠言,吃了眼前虧的她,默默守候的娘家後盾依舊在,這門親事無真正的贏家,因為大家都輸了信任;勞勃狄尼洛的子女自認為倒真相為假象是讓父親心安的至高孝意之舉,殊不知矇蔽,猶似在戰場上戴著眼罩,毫無兵法的衝鋒陷陣,試問,該如何殺出血海?


勞勃狄尼洛在每一站與各個子女臨別前,皆會像標準作業程序般,趕緊掏出相機與之合影留念,最後必補上一句:「你快樂嗎?」不論自身的作為與成就令父親驕傲了沒,不論自身根本沒有快樂只有痛苦可言,誠如英文原片名所言:Everybody's 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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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馬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8) 人氣()